不建议关注,本人什么都不会

前天又看了一遍香初,截取了自己喜欢的片段。
圣香圣香。
我心中曾有一个赵圣香。
如今大概只剩半个吧。【PS:半个指的是自己的心…曾几何时,也如同圣香一般,一路却因现实不断改变自己的心…圣香永远是我的本命,唯一的本命。 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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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,”圣香回过头来,一脸的笑颜灿烂,“办法是人想的,结果怎么样只有天才知道。”他收回肉串塞进自己嘴里,笑吟吟地看着胖兔子抱着他的腿直跳,“我一辈子也许只能帮爹这一件事,不会做不到的。”
他说“不会做不到的”的时候眼如琉璃,赵普见了心头竟微微一颤,那是一种——非常奇怪的眼神,“你不找聿修大人他们帮忙?凭聿大人的武功……”
“他们遇到事情的时候求过我吗?”圣香打断他。
赵普呆了一呆。圣香很少不笑,但是他现在没有笑,慢慢地用吃完烤肉串的竹签在地上划了一条线,“没有——即使是到死,他们也没有开口……”
他没有说完,但是赵普懂得那种默然的自负。正因为他们都是这种人,所以才会是朋友,“爹难为你了。”除了这一句,赵普已不知还能对圣香说些什么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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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因为我不想为了死人活着。”南歌睁开眼睛,笑了笑,“当然如果仇人自己送上门来我还是会报仇的。”
圣香歪着头看他,像看见了什么稀奇的怪物。
倒是南歌诧异了,“你看着我干什么?”圣香瞧了他一眼,笑了笑,他依然托着下巴坐在他那富贵荣华的描金箱子上,目光却缓缓移向马车窗外,“我只是在想……能够不为死人活着的人,那会是什么样的人……”
南歌眉头一蹙,却听他慢慢地接了一句:“即使能够不为死人活着,人也免不了……要为活人活着……”
圣香说这一句的时候眼色——如琉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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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么叫做火坑,什么叫做不幸……”有人慢慢地插了一句,“什么叫做奸恶,什么叫做被骗了……只有当事的那个人才能说吧。就算是为他死了,也未必是件值得悲伤的事……”说话的是圣香,他说话的时候没看人,眼神看什么地方竟让人瞧不出来。众人怔怔地、愕然地、惊异地、带着各种奇怪诧异的目光看着圣香,为什么——这位纨绔的少爷会这样说?他不是应该跳起来大骂鬼面人妖多可恶、宛郁月旦的姐姐有多愚笨才对吗?
“只要姐姐觉得幸福的话,那就是幸福了吧。”宛郁月旦的目光终于从月亮上收了回来,“这个道理直到姐姐死去之后我才懂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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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最后一句说得达观,眼色如琉璃,无喜无怒。
那是一种——寂灭的眼神。毕秋寒看不懂,南歌看不懂,甚至赵普也看不懂,但是容隐看得懂,那是一种——寂灭的眼神,“所以你不能帮毕秋寒查案,只能帮他抓人。”容隐嘴角掠起淡淡一点冷笑,“你又是为了什么?如此辛苦,为了……救这站在火坑上的‘英雄豪杰’于水火之中?圣香,我一直以为你是很无情的。”圣香怔了一怔,突然笑起来,“怎么你也这样说?我还以为我一直都是很温柔多情善良可爱的。”
容隐凝视着他,淡淡地道:“你不是救世主,我知道。”
圣香又怔了一下,这次他看了容隐的眼睛一眼,然后叹了口气,“我不是救世主,一点也不伟大。”他的目光慢慢移到地上,而后移向门外,“我只是……不希望我爹伤心而已,”他喃喃地说,继而承认道:“还有……我不希望皇上伤心……不希望爱我的人伤心,如此而已。”
圣香……容隐的淡淡一点冷笑微微地暖了,“这才是我认识的圣香。”他淡淡地道,“你是一个多情的无情人。”
圣香嘴角也有点笑,是淡泊宁静点尘不惊的笑,“我不爱天下苍生。”
“你保护爱你的人。”容隐淡淡地笑,“所以你多情,亦是无情,你保护它,却不一定爱它……这才是你最无情之处。”
’圣香的眼神因容隐这一番话泛起一层琉璃之色。“嗯……”他笑了笑,不置可否。
“圣香啊圣香。”容隐难得这样说话,他喃喃地说,“达观知命,随所遇而能乐,不求己不爱世。圣香啊圣香,难道你想要成佛不成?”
圣香缓缓眨了一下眼睛,“我不喜欢菩萨。”
“那你何苦看破世情?”容隐直视着他的眼睛,“你不觉得看破是一种悲哀吗?”
圣香的眼神尤为寂灭,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如果你能像普遍世人一般大哭大笑,能喜能悲,那才是你解脱的时候。圣香你太聪明了……”容隐缓缀地道。
这次圣香笑了,笑意盎然,“容容啊,你能像别人一样真心笑真心哭吗?”他撇了撇嘴,等着容隐回答。
容隐默然,过了一阵,“不能。”他说。“正因为我们都是这样自以为是死要面子的人,所以才总是这样……”圣香喃喃地说,“容容,你不用担心的。我……不会让自己难过,也——不希望爱我的人难过。”
容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。他并不了解圣香,但也许这世上他已是最了解圣香的人,圣香……是一个奇怪的人、圣香的灵魂有一种奇怪的颜色,他看得清楚别人,别人的灵魂却无法和他交融。他所想的事往往径直超越了很多东西,隐隐约约接触到并非常人所能理解和逾越的东西。那个境界和思想都太寂寞了,所以圣香他……没有知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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圣香很好玩。宛郁月旦常常用他那种让人无比舒服的眼神微笑着看圣香整人,看圣香胡闹心情就会变得非常好,虽然……他其实明知圣香并不一定就像他表现得那么开心。
但是圣香表现得太好了。宛郁月旦自认是观察力很强的人,而且脑子不错。但是从圣香完美无缺的笑声和气味中,他听不出任何不愉快或者蕴藏更深含义的东西。
但那是存在的。宛郁月旦自己一直很欣赏自己的是:他知道自己的直觉一向都很准。
圣香……是一个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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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本来就不了解。”宛郁月旦不以为忤,“我根本没有想过你在训练他们的警觉。”他甚至笑得有些小小的温柔和狡猾,“如果连我也不了解,圣香你怎么能奢望大家能够了解?”
奢望?圣香凝眸淡淡一笑,随即展颜弯眉,“本少爷聪明绝顶神机妙算一步百计,自然不是你们这种凡人可以随便理解的,如果随便就被你们理解,本少爷岂不是一点面子也没了?”
宛郁月旦看不见他那淡淡的一笑,却宛似看得比谁都清楚,拧起眉头盯了圣香一眼,“是我的话,宁愿不要这种聪明。”
“哈!”圣香笑了,“所以说你是凡人。”宛郁月旦也淡淡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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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人可以不为死人活着,却免不了要为活人活着。”圣香慢慢地说,“这是谁也逃不了的桎梏。可是……不要以为一厢情愿纵容别人,为别人辛苦,为别人好,就是会让人获得幸福的手段。人和人之间并不是因为索取和付出而纠缠不清……人和人之所以喜欢在一起……是因为在一起会欢喜会快乐……会爱着人和被人爱着……如果你不欢喜不快乐,如果你只有付出而没有获得,如果你为别人吃了太多苦……”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李陵宴, “那么你们在一起就是不幸福的。幸福快乐是一种大家的东西,只有你一个人付出、只有你一个人不快乐,你说他们会快乐吗?你为李家人付出了那么多,杀了那么多的人,你们……快乐了吗?”“你很会说话。”李陵宴微笑。
圣香也微微一笑,“你的脸色好白。”说着他继续往下说:“我只是想问你能不能做回你自己……人的寿命有长有短,要真正死而无憾、不去害怕它——只有在你活着的时候能坦然能无憾,就像小毕一样。他虽然突然死去了,可是我相信他死得并不悲伤。他这一辈子都遵从自己的心,做的都是他想做的事,他是一个真正的君子。能死得坦然,并不需要人人恨你……不是吗?”
“你是在羡慕毕秋寒吗?”李陵宴飞快地反问了一句。
“是。”圣香凝视着他,“因为我和你一样是不坦白的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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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重禅师微笑,“小施主一意求全,用心良苦,老衲佩服得很。”
圣香一怔,笑眯眯地拉开脸皮对一重禅师做鬼脸,“刁老和尚!”
一重禅师只怕一辈子没被人骂过“刁老和尚”四字,不禁莞尔。群龙的确不能无首,但他们这一群人能为首的实在太多,莫说诸葛智,就是他一重禅师也是登高一呼、响应无数的人物。然而群龙之首毕竟只有一个,玉崔嵬掌管秉烛寺日久,霸气浓重武功高强,如众人不能忍他让他为主,必定在逃离刘婈手掌之前,大家先起内讧杀得血流成河。为求众人齐心协力,圣香一口咬定坚持玉崔嵬这位“大侠”的地位,用心良苦,也只有一重禅师看得出来。
上玄听后默然:这等盘算形式,实让人耗尽心机,之后还能开开心心地笑出来,圣香心头负荷之重,为全局考虑之多,委实难以想象……就算换了容隐在此,也不过如此——不!他乍然惊醒,换了容隐在此绝不容玉崔嵬为首,他说不定先杀了 玉崔嵬!除了圣香,谁有胆魄让“鬼面人妖”为首。谁能在屡屡看穿他有杀人之心的同时,依然相信玉崔嵬也许并不会伤人?
所以一重说 “佩服得很”……而他自己除了鄙夷愤怒。却从没有静下心来为身边的微妙局势考虑一二……突然之间。他竟也兴起了一丝丝“佩服得很”的情绪,那情绪消退之后留下的却是从未有过的担心忧虑:身负父仇皇恩、在家国江湖中周旋、居江湖数大势力夹缝之中、深涉乱臣贼子之间的圣香——他究竟能在这波澜起伏千头万绪的复杂世界中,平衡多久呢?世事负荷在他身上是如此之重,能自由回旋的余地是如此之小,前景看来是如此黯淡,好玩成性贪吃懒做喜欢叫苦连天的圣香,究竟要被这世事逼到何等地步,才是苍天对他的终结?到他不能笑、到他哭、到——死——
夜半之中,星空熠熠生辉。上玄想起数年前开封城内依稀相似的星光,忆起那时候圣香无忧无虑整人成性的笑意,突然之间觉出一种深入骨髓难以言表的痛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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圣香静了一会儿,“一入江湖深似海……”
容隐负手看花廊外的天空, “人生哪得几回身?”
圣香笑了起来, “我回来了就回来了,你想那么多干什么?李陵宴和姜臣明的确两败俱伤,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至于造反,那不好吗?你皱着眉头干什么?”他从身边拔下一片秋天转红的叶子,侧了侧眼睛看准院中清理干净的荷塘射了出去,叶片如同顽童手中的瓦片,落在最后一片未死的荷叶上。圣香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的杰作,兴致盎然起来,那层沾染了江湖寥落的眼色褪去,他仿佛从来不曾经历人世沧桑,永远带笑。
容隐凝视了他一眼,是否从前的从前,曾经的曾经,那众人以为永远不会长大的圣香,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……浴火重生? 
 “你瘦了。”容隐简单地道。
圣香一本正经地说: “那是因为你自己胖了。”
容隐一怔,也没多大诧异,反倒是淡淡一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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圣香望着他的背影,停下脚步,半晌幽幽呵了口气,抬头看星空熠熠,浩淼如海。人世苍茫如此星海,各人都怀着各人的心事,各人都有着各人的悲哀,对对错错恩恩怨怨、清清楚楚糊糊涂涂,也都还各自闪烁各自的光色,并不需要太多人哀怜。
繁华如死,寂寞如雪,喧闹如冰,江山如梦。
人人都以自己的理由,走着自己的路,不管是悲是喜、是对是错、是伤人还是伤己,都说不后悔……
他不会也不能爱护所有人的情感,但当怀着心伤的人从他身边走过,他都会产生怜悯……无论是李陵宴,还是玉崔嵬。
心伤的气息,对于圣香而言,是熟悉的味道。
那是花死之香,刻骨铭心,沁底冰凉。
很久以前,容容说他“达观知命,随所遇而能乐,不求己不爱世”。其实容容并不了解,他只是“假装”达观知命……经历过很多悲伤的往事,虽然他早巳能用完美无瑕的笑容笑出来,但那并不表示伤口就不存在……而看破……看破之后未免觉得这人世越来越寂寞、越来越索然无味。他其实不想看破世情,其实想要变得能哭泣,只不过发生了越来越多、越来越复杂的事——这些事和那些事搅在一起,国家的事、江湖的事、家里的事……纠缠在他身上,那些事里有那么多无可奈何……如果不能看破,纠缠在其中会很痛苦的。
遥望今夜浩淼的星海,圣香难得静静地站着看星星,这一夜他笑看赵祥依然含恨的背影,突然惊觉如果他再笑下去……也许这一生一世,都不会再流泪……
曾经说过“我不会让自己难过”。
那句话究竟是一种豁达,还是一种诅咒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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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的月亮很圆,人家说月亮是白玉盘是铜盆是蟾蜍是美人,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个烙饼。
稍微有点不上气,他努力地让自己呼吸得舒服一点,身上血液流动的声音他似乎都可以听见,稍微有点小毛病的心脏……他的大夫岐阳得意地告诉他他没事,可是有一种心疾,那是不到人死……查不出来的,那叫“左脉”。
和闻人暖一样,心头的血脉并没有长错,只是那些血……从不对的地方流出,所以……所以是随时都会死的。
所以他很怕死。
他时时刻刻都在享受。
时时刻刻都想玩,都想更开心一点。
他曾经有一度以为岐阳对了自己错了, 曾经有一度真的以为自己可以长命百岁,但后来……后来有一次,他差点就这么死了……他的影子给月光拖得老长,一寸一寸地长,一寸 一寸地孤独,一寸一寸地瘦。
然后他爬了起来,拍拍衣裳,检查清楚没什么尘土后,往百桃堂而去。
自此之后,你与赵家,两不相干!
圣香走到百桃堂门口的时候露出一个笑意,即使是他不容于天下,他活着不被任何人需要,他做的事没有人喜欢,但他还是希望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幸福。即使他的理由很荒唐很无稽,但他还是希望…—像大玉这样的人,像死丫头这样的人,像阿宛这样的人,大家都能幸福。
所以无论如何他是不许大玉死的。
大玉是个好人,只不过他自己都不知道而已。
怀着胸口尚未平息的剧痛,他笑嘻嘻地走进百桃堂,但见三楼的施试眉对他嫣然一笑,点了点头,示意聿修已经把人安全地带出去了。
那一笑,对他而言,真如春花绽放,温暖无限。
于是他也抬头一笑,笑若春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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施试眉怔了一下,圣香往前走了,“当然无论什么事,你们都会帮我,可是除了我,你们都不是一个人……我不要你们帮。”他的背影没入夜里,最后一句话说得平淡也平静,却很决绝。圣香说话很少说得强硬,但这一句没有挽回的余地,那是早已下定的决心,不知从多早之前就下定的决心。
施试眉站在门口第一张桌子旁边,隆冬的寒风吹过,她单薄的衣裳猎猎飘舞,她几乎是温柔地苦笑了——无论如何,只要你开口,无论什么事,他们都会帮你,但是这一次, 即使你死也不会开口,他们……却早已去了。
你要救玉崔嵬,多大的事,大家……怎么能不知道呢?
即使你不要他们,他们却又怎能……舍弃你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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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仍然在下,落在他锦衣和发稍上,圣香呆呆地望着夜空,今夜下雪,连星星都看不到。荒郊野地只有他一个人,屈指良杀了毕秋寒,但也许杀人的人比被杀的更痛苦,人生……颠覆如梦,荒诞离奇,也许午夜梦回连自己都不相信,我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人。为何坚持要救玉崔嵬?也许玉崔嵬让他看到极萧索寂寞的人世之中,人性的最终,其实还是温暖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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圣香……
他的轻功太好,宛郁月旦没有听见他的足音。
一时之间,饶是玉崔嵬也不知道应该和他说些什么,对圣香挑了个媚眼,他叹了口气,“你如像他一样,岂不更好?”
圣香摇摇晃晃地走进来,也坐在那张貂皮披风上——玉崔嵬自动让给他坐,他拍着满身碎雪瞪眼,“我如像他一样,你早就死了,正好多个鬼!”随后圣香喃喃自语:“我说嘛……死丫头那么有钱,原来是阿宛的老婆。他确定在他娶老婆之前家产不会给他老婆败光?……”
等圣香碎碎念了好一会儿,玉崔嵬咬唇笑,“我死了有什么不好?”他的眼神有些缥缈,“像我这样的人,不值得你救。”
“喂。”圣吞没有看他,“你真这么想?”
“假的。”玉崔嵬依然咬唇笑。
“你想死?”圣香再问。
“不想。”玉崔嵬叹息。
圣香久久地凝视着庙门外越下越大的雪,突然淡淡地笑了,缓缓地、深深地呵出一口气,化成了雪一样的雾。“像大玉这样无论经历什么都要活下去的人,我想……不会问心有愧的……”他的眸色变深了些,变得空淡广阔,“心里应该有着想活下去的理由,或者是一个梦想……一些愿望……”玉崔嵬突然颤抖起来,脸色变得苍白,圣香说到“想活下去的理由……一个梦想……一些愿望……”
他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,以至于他握住了自己的衣角,指节雪白。
“我想……他们一直都在冤枉你……他们说你是淫贼、是恶魔、是妖怪、是让人无法忍受的人妖……”圣吞的眼睛一直没有看他,“他们冤枉你,是吗?即使身体和别人不一样,那又怎么样呢?你只不过是和许多害怕你的人一样的平常人,也会作恶,当然……也会行善。”
玉崔嵬不答。
“是吗?”圣香又问。
玉崔嵬仍然不答。
“是吗?”圣香缓缓回头看他。
玉崔嵬看见了一双他从未见过的圣香的眼睛,清澈、透明、空旷、寂灭,像在他眼里有一片凌驾于莽莽红尘之上的世界,荒芜而充满灵性,温柔而色泽暗淡。圣香也同样看见了一双他从未见过的玉崔嵬的眼睛,那眼睛里充满血丝,像刀刀剑剑戳刺的伤。
然后玉崔嵬说:“是。”
这一个字答得果断而简洁。圣香缓缓眨了眨眼睛,“我从不信你真能作大恶……他们已经冤枉你十年,如果还因为他们加在你头上的罪……要你死——”他说到这里停住,顿了很久,“那算什么?”
那算什么?
玉崔嵬无言以答。
“我想看见一些……让人快乐的东西。”圣香索然地说,“这世上让人快乐的东西本就不多,坏人受到惩罚、谎言被人揭穿、真相被人知道、做好事受到赞美……我只不过想看见一些让人快乐的事,很奇怪吗?”他问:“什么叫做‘你如像他一样,岂不更好?’”
玉崔嵬再次无言以对,多年未曾温热过的眼眶突然热了起来,再次有了心潮澎湃的激动。“坏人受到惩罚、谎言被人揭穿、真相被人知道、做好事受到赞美”,想看见这样的事,很奇怪吗?圣香是一个从眼到心都很澄澈的人,他并非看不穿世事的艰难,却一直都怀着很简单的心情,期待身边的每个人都好。
他想看见一些让人快乐的东西,他能为此而牺牲而努力而坚持,之所以有这种期待,也许就是因为他自己并不快乐……期待身边每个人都好,他为此无论怎样都甘之如饴,也许就是因为他自己经历了那些不好的往事……
“你如像他一样,你会比他做得更对,走得更准,”玉崔嵬说,“也活得更久。”
圣香淡淡地笑,“我一直都很期待阿宛能做些什么,做些什么给我看……”他转过头去凝视宛郁月旦离开后那些被雪淹没的蹄印,“他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,会成就可怕的事业,他会长大,变成一个完美的领袖,享受从没有人能够集于一身的荣耀、财富、权力、名誉。他能扶持正义,但要等到他足够强大之后。”他的笑意从浅淡变得灿烂, “他会活很久, 我……不想要那么多。”他现在笑得很灿烂可爱了,“本少爷只想自己和亲戚朋友全都快活而已,你是本少爷的朋友,而且本少爷觉得你是个好人,好人嘛——就是不该被冤枉的。”
“听到兵器声吗?”玉崔嵬含笑指了指东边,“我听说‘白发’、‘天眼’带着武当山下来的一批武林豪杰,和十一门派在汴京城外对峙,你听,大概已经动上手了。”他慢慢地道: “虽然你只是一个人,却无法真的做到特立独行,除非你为世所弃……否则,还是会有许多人,因为你和我的连累,死于非命。”他柔声问:“怎么办?”圣香听着风雪中传来的兵刃交加的声音,几乎是有些困惑茫然,“他们为什么要来?”
“因为你和他们是朋友,他们虽然不相信我,但是相信你。”玉崔嵬含笑,气质很沉敛,竟然看起来很可亲,还有点可靠, “这个人世虽然让人不开心的事情很多,但也有些傻瓜会做些蠢事,让这人世偶尔也有些可爱的。”他拍了拍圣香的肩膀,“走吧,见你的朋友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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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不是大侠,他想要一些简单快乐的东西,他希望上从太宗皇帝下到身边的小云、泰伯人人都好,人人都平安健康吉祥,他不管身边这些人是否伤害过或者伤害着他……他也并非对每个人用以深情,只是以他寂然的慈悲,平均地期待人人都好。他为此努力为此牺牲为此殚精竭虑,甚至为此愤怒为此激动,可是他终究不是神……
他、终究、不是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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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崔嵬站在两步之外,看着他们的担忧愤怒,一动不动,站着就像被雪夜冰封的石塑。
谁也不知道,江湖传说任性歹毒的玉崔嵬,在此时此刻,下了平生第一个不会改变的决定,他第一次自省人生自此,有些事不可不做,不可做不到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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圣香吐了吐舌头,本想笑得更灿烂些,最终没有,倚在枕上淡笑,微略扯了一扯他锦绣华贵的衣袖,没再说什么。
离开丞相府……那地方虽然未必最令圣香开心,但离开了那里,他很容易……遍体鳞伤……那是他的家。选择离开,是希望它不因为自己而覆灭,他遗弃了家,就像离群的孤雁,提起家,那是挫肤生痛的伤。容隐肃然凝视圣香的眼瞳,那眼瞳淡笑的时候完美无瑕,甚至有些许愉悦,看不见任何痛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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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夜是十四,人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,其实十四的月亮也很圆。
月光那么明亮,大雪盈尺的街道看起来清莹雪白,干净而没有生气。圣香穿着那身破破烂烂肮脏不堪的衣裳坐在新酿酒后门外的巷子里,他闻到里面酒莱鱼肉的香气,当然也听到李双鲤的歌声。今夜很冷,他听着里面的声音,污秽肮脏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浅笑。
小宴是个了不起的人,其实如果他的亲娘、他的兄弟姐妹不是那样的话,也许……他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。
他也许会是个好人,很聪明的好人。
有些人说人会变成什么样都是自己选的,走上歧途就证明本质恶劣。那样说话很凉薄,人活在世上不能不受其他人影响,而影响最深的,就是亲人。
人会变成什么样子,是自己选的没错,但也要有合巨句多选择的运气。
这就是世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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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血并不能解决什么,哭也不能,死也不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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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家容容要是已经死在京西府呢?”玉崔嵬柔声问,“他要是遣不出万余人马,事情败露已死多时呢?”
圣香死死咬着嘴唇,那嘴唇即使咬了也显不出血色来,“那么——那么……我救不了你……害了则宁……你会看到李陵宴死,看到阿宛独霸江湖……看他为了碧落宫走上李陵宴的老路……看到洛阳动乱……还有……还有……那些所谓的‘江湖白道’永远都在那里……”他的指掌冰凉,缓缓松开玉崔嵬的衣袖,“不过,我相信不会。”
这个孩子,直到如今依然期待着,他想看到的那些让人快乐的东西……坏人受到惩罚、谎言被人揭穿、真相被人知道、做好事受到赞美……他至今不信风凄雨冷,不信穷途末路,不信他或者其实什么也做不到、什么也改变不了。
“我可以保李陵宴不死,七日之后容容要是仍然没有消息,我带你回秉烛寺。”玉崔嵬柔声说,“好不好?”
圣香淡淡一笑,“要是容容没有回来,我真是……真是……”他没有说下去,却是无声地笑了出来。容隐要是没有回来,此战圣香若不能得胜,他便是四面楚歌举世为敌——被父兄赶出家门,被朝廷排斥,为李陵宴劲敌,又复与碧落宫分道扬镳,为白道中人所不齿……昔日奢华灿烂的相国公子……怎会落到如今这一步?
是为了他玉崔嵬?
不是。
圣香总是为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理由……为免皇上对赵家之猜忌,他离家;为证明他一时之善,他敢与“江湖白道”为敌;为求兵不血刃一战全胜,他与宛郁月旦分道扬镳……总是让人感觉,他在这漂浮的尘世里,总想抓住一些什么、证明一些什么、找到一些什么让自己觉得人世很美好……
圣香的脸色变得很灰败,仿佛至此身上那两道伤的痛才上了他的身。侧卧着躺在床上,他双眼微闭,刚换的中衣微微泛着血色,却没有一点鲜活的感觉。他没有叫痛,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。玉崔嵬突然觉得静得有些可怕,“哪里痛?”他柔声问。
圣香眼瞳微睁,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窗外,喃喃地说:“你……去李陵宴……那里……”
“我会去,等大夫来了就去。”
大夫来了又去。

第二天午时。
圣香才从昏睡里醒来,玉崔嵬真的不在,满屋空旷,只剩下他一个人。
静静望着屋顶,偶然有一刻他错觉仿佛在家里,只要他呼唤一声“小云”就会有俏丫头进来端茶递水,只要他高兴起来换新衣服出去,院子里就有兔子可以玩,有泰伯心疼。仿佛……还害怕赵普从门口经过怒斥他没有读书又在偷懒,仿佛屋里掠过的不是寒风,是春暖花开四月天的熏风, “爹……我头痛腰痛背痛……我觉得我要死了……”
圣香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喃喃说,“岐阳呢……我不舒服……我要死了要死了……”一迭声地叫苦,叫完了才发觉无人回答,圣香咳嗽了一声突然有些清醒过来,一时间却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。想了很久才醒悟……原来自己早就没人理会……亲生爹娘不要他,爹怪他老是胡闹,大哥、二哥非常讨厌他……平生几个好朋友,成婚的成婚,搬走的搬走,事到如今想找一个人说话,却不知道谁还有空。
又过了好半晌才又想起,原来自己被赶了出来,皇上要杀他,他不能留家里了……而踏入江湖,为何人人要与他分道扬镳各走各路,甚至以他为敌,现今想起来也很茫然……大概他真的太胡闹老是不听话,不能随俗入流,不肯和大家相信同样的道理走同样的路,非要救古怪的人非要做奇怪的事,所以……所以才会这样吧?又过了很久他才想起来聿修被容隐派遣去找岐阳,容隐却给他自己派遣去借禁军,最后玉崔嵬也给自己派遣去保护李陵宴,陪伴在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被他“派遣”走,所以他就剩下自己一个。
想到他如此把人一个一个 “派遣”走,他嘴角一扬差点笑了出来,若不是伤口剧痛,他说不定就“扑哧”笑出来。顿了一顿,以一双清明的眼眸静静望着屋顶,事到如今……事到如今……说没有想过会输没有想过死是骗人的。半昏半醒的时候他甚至期望聿修永远找不到岐阳永远不回来,容隐被姑射拖走根本去不了借兵,甚至玉崔嵬就此逃走……期望阿宛简简单单杀了李陵宴,借此威震江湖求得他碧落宫的太平;又期望那意料中的北汉军半路溃散早就逃得不知去向……期望爹平安长寿出战顺利;期望皇上勤理朝政善待百姓;期望大哥、二哥忘了有他这个三弟,勇武康健常常回家;期望泰伯老胡长命百岁;期望小云嫁给她喜欢的那个在曲院街画画的傻小子;期望小灰越长越胖;期望容容和姑射生个像容容的儿子;期望六音和皇眷生个像六音的女儿……他越想越想笑,如果人人都像他期望的这样,他就算其实不曾存在于这人世,又有什么不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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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他爱谁?”何晓秋开始瞪眼。“
他……他大概爱一些……其他的东西……”闻人暖看了一眼自己调药的手指和拿在指间的器具,“零零碎碎的东西,比如说大家都开心、大家一起玩、大家都不要死之类……”
“什么‘大家’?”何晓秋听得莫名其妙,眼睛瞪得越发大了。
“‘大家’就是……全部……”闻人暖微笑得有些苦, “所有的……他看见的人。”
何晓秋瞪大着眼睛转过去瞪闻人暖, “什么意思?”
闻人暖整个微笑都散发出纯粹苦涩的味道,“没有什么意思,我们小时候不也常常这么想吗?希望大家都开心,都在一起玩,永远不要死……不过也就是那样……罢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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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崔嵬眼看着自己从“邪道妖魔”瞬间变成了“派外善人”,心里大笑,而后仰天长笑,“哈哈哈”连笑三声,“今日能见诸位狼狈相,玉崔嵬余愿足矣!圣香啊圣香,玉崔嵬有友如此,此生不虚了!”
他长笑之后,闭目坐下,垂眉低目竟有三分宝相,不再言动。
过了一会儿,少林一重禅师微微一震,合十道:“阿弥陀佛,善哉善哉,玉施主当世奇人,老衲心服。 ”
众人愕然,圣香坐在那里看他,末了微微一笑,低声道:“大玉他死啦。”
诸葛智“啊”的一声惊愕之极,“他死了?”他视之为眼中钉的魔头死了,他却只觉错愕惊异,丝毫不觉得快慰欢喜。
圣香慢慢抬起头看天,悠悠地说:“他为救大家脱险,身中蒲世东一刀,本就是致命的伤,只不过大玉内力深厚,身体又和别人不同,所以才没有当场就死……后来他被屈指良和你们追杀,为救金丹道长,再中了屈指良一剑,伤上加伤,更加无救。暖丫头说他要休养三年,其实他只剩下三年寿命……后来嘛……跟着我追踪李陵宴,再中李陵宴‘执手偕老’之毒……”他说得很平静,刘婈却“啊”的一声大叫起来: “他……可是他……给了我解药!”
圣香缓缓看了她一眼,眼神很奇异,“他若没有中毒,哪里来的解药?”
刘婈一怔,“可是……那……”李陵宴却为何要给玉崔嵬解药?
圣香的目光穿越了刘婈,继续平静地道:“而后李陵宴死了,大玉身上的毒当然也会发作,不过他中毒不深,内力深厚,所以一直没有让人看出来他中了毒。直到今日,今日……他就死了。”
满场肃然,望着玉崔嵬垂眉低目的坐姿。这个人活着的时候含笑含情,死去之后却端庄肃穆。
过了好半晌,诸葛智才问:“他既然早知道伤势无救,为何……为何……”
“为何还要如此拼命、吃尽苦头,拖到今天?”圣香帮他接下去,淡淡地微笑,“他其实不大在乎你们怎么说他,最多有些不甘心。拖到今日才死,多半是为了我——他觉得我年轻稚气,总想要证明一些什么,他不忍让我失望,所以拖到今天,拖到你们给他证明之后才死。”他淡淡道,“他是为我,不是为你们。反正江湖说他恶,他未必那么恶,如今说他好,他也未必那么好。”
“你想证明什么?”诸葛智忍不住问。
圣香悠悠抬头看天,今日雪霁天晴,是一个清朗的天气,“我想证明好人就是会有好报,坏人就是会有恶果;无论是好人坏人,做好事都会得到赞美,说谎话都会被人揭穿,真相都会被人知道,做坏事都会受到惩罚……”他慢慢地说,“我相信只要自己的心朋友的心虔诚、善良、平静、快乐,就能够大家都开心,永远在一起玩,甚至永远都不会死……”
满场数百英豪静静地听他说着。风淡淡地吹,仿佛新春严寒的季节,那风中已带了暖意。

曾经有一个人,为了圣香这一番貌似稚气的“期望”,决定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,活到被证明无罪的那一天。他一生什么都可以做不到,但是这件事一定要做到。
那个人如今静静地坐在雪地里,仿佛,还能听到圣香带笑的许愿,还能再次为那简单的愿望所感动一样。
了结了和诸葛智的约定,第二天大家在汴京城外找了个地方葬了玉崔嵬。
玉崔嵬的坟上无碑无字,聿修本想写些什么,终于什么都没有写。
大家站在无碑的荒坟面前静静回忆这个人的一生,心下各觉凄恻。
下葬的时候大家听到对面的丘陵上传来熟悉的笛声,那是闻人暖曾经在苍梧吹过的那一曲《金缕曲》。
微许飘零意。漫掩书,闲萦西风,落花无绪。寂寞冷香天付与,一寸万缕千丝。即吹去,不数别离。
何必沉吟忘飞回,无须问,此雪为旧迹。那年恨,谁犹记?
平生憔悴自知矣。再吹去,弦断寒心,惘然知己。忆往长自最销魂,归向杯中月里。又携来,梦痕依稀。尘缘从来都如水,罕须泪,何尽一生情?莫多情,情伤己。
现在吹奏的人没有内力,笛声却依然熟悉婉转,曲调依旧安宁寂静,似怀着一种淡泊的心情,平静而微微有些凄凉,吹笛的人,是宛郁月旦。
刘婈带着身孕回了莫去山庄,不肯像她爹一样向朝廷投诚,说要带着李陵宴的孩子老死山中,大家相劝无效,只得作罢。蒲世东已死,苏青娥结仇遍天下,未来如何,实是难说。容隐回去接姑射,聿修说有事先走,则宁也说要回涿州,还龄还在等他——于是大家都走了。
圣香一个人回到开封。
开封的一切都如旧时,他从曲院街走到自己家门口,手扶大门顿住。
这个门,他无论如何不能再踏入。
“咿呀”一声,泰伯突然打开了大门,猛地看见憔悴的圣香,大吃一惊,“少爷……”蓦地省起圣香已经不再是“少爷” 了,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,顿了顿突然说: “啊,少爷,你不知道皇上最近在彻查钦命大臣被掳,六州军队被冒调一事,这是杀头的大罪啊,听说——我听老爷他们说,当场的县尉军爷都说是少爷您指使的,还说您当场指挥……皇上说少爷派密探仿冒虎符擅调禁军是要造反……”一句话未说完,背后威严的声音响起:“泰伯你在和谁说话?”
圣香含笑听着泰伯的警告,退开三步看着从里面出来的赵祥。
赵祥猛地见了圣香,呆了一呆,却看着圣香问泰伯:“他是谁?少和不认识的人胡说八道,闲杂人等一律不准放入赵府!”他看也不看圣香一眼,掉头而去。
圣香依然含笑看着他的背影,泰伯摸不着头脑喃喃地道:“祥少爷莫非疯了?明明是圣香少爷……”
“泰伯,二哥说得没错。”圣香露出灿烂无瑕的笑意,“一点也没错……”他慢慢地说完,拍了拍泰伯的肩,轻声说:“泰伯你最宝贝的那条裤子被我送给了你很有意思的那个李大妈。”说着他挥了挥手,慢地走了。
泰伯看他瘦弱的身子慢慢地转入街角,嘴角抽搐了几下,老眼干涸了没有泪。这位少爷在府里二十多年,一直那么白白胖胖讨人喜欢,怎么会变成这样?
一只兔子跳到门口,目不转睛地看着圣香离开的方向,黑眼睛乌溜溜的,似乎很是诧异他为什么不回来。

转过街角,圣香走入人群。
喧哗热闹的曲院街啊,走着走着,仿佛回到了当年揣着银子,看到风筝买风筝,看到糖果买糖果,看到鸡腿还可以叫六音去付钱,无聊了还可以跑到祭神坛和降灵聊天的日子里。
那时候想很多很多事,想通很多很多道理,知道很多很多故事,笑过很多很多次……
一件一件往事从他心里浮起,一件一件的,一件一件的……无论多小的小事都从他心里浮起,一切关于相府的、关于开封的,甚至关于毕秋寒的往事……
他曾经感动过许多人,让许多人开心过、笑过、期待过……
“圣香!”身后突然有人叫。
圣香蓦然回首,只见街道那边站着许多人,有男有女,一对一对站得整齐,似乎等侯在那里很久了。
有个人直向着自己跑了过来,大喊大叫:“我半年不见你你怎么把自己养成这样。”
容隐、则宁、六音、聿修、上玄、通微——降灵?
还有对着自己跑过来的是岐阳……
他突然……突然之间觉得有些东西忍无可忍,有些东西控制不住,蓦然回首的时候横袖掩口,他……哭了出来……
平生第一次,在别人面前,哭了出来。
“圣香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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